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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迪】 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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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这颗星球里只有一个神明。

也就是说，创世的天使和恶魔分裂于同一者，也归结于同一者，而那人得处理这颗星球大大小小所有事物。

——这种劳碌命想都不用想，一定属于迪迦。

当然，天使和恶魔之间保持着最陌生的隔阂，界限划得极清。

简单来说，就是尽管两者记忆相错、互相干扰，但恶魔不会了解天使，天使也无法认知恶魔。

比太阳与月亮的处境还可怜。迪迦若想要了解自己另一面的情态长相，只能趁着夜色偷偷潜入教堂里，通过人类技法拙劣的画像堪堪想象，而自己的两面永远无法同时出现。

其实得亏了他神明的身份，不然就这么浑浑噩噩下去，早不知道现在在哪个医院被当成分裂症受人耻笑了。

但其实有时候他真的会羡慕地上两只脚走路的凡人。

——神明的日子真的过得无聊又无聊。

除却礼拜天一天得坐在礼拜堂，以神明的身份处理一下人间的事物，他剩余的日子全部过得简直无所事事且琐碎龟毛。

所以事实是凡人和神明都喜欢礼拜天。

当然，迪迦活到这把年龄，自然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把喜欢或者讨厌这种主观又冲动的字眼挂在嘴边的一个人，他往往有自己足以立住脚的理由。

比如全是小朋友组成的唱诗班歌声温温软软着很好听，比如桌上美其名曰供奉的鲜果看起来十足光鲜亮丽其实酸酸涩涩很不讨喜……

当然，最重要的，周末值班的牧师

——那个眼角眉梢时时刻刻含着笑，健硕颀长的身躯罩在黑白两色相撞的长袍里的人类。

在钟声中被人们的愿望簇拥着，拿起誓词，时间凝结，弥漫着整个教堂的樱花模糊了神明的视线。

但他背地里不为人知的一面，大概只有迪迦知道。

事实上，牧师并不像人们看到的那样虔诚与敬业。

在送走来礼拜的老老少少们之后，牧师就会松懈开挺得笔直的脊梁，没骨头似的坐在神像脚下捶自己站得酸痛的脚；他撩起身上一丝不苟的长袍，以免使其白得发亮的那面沾上桌角的尘土，还要累他回家多洗一遍袍子。

有时候，在四周无人的空旷教堂里，他甚至会偷吃人们送来的贡果，然后被染了色的酸涩果子冲击到龇牙咧嘴，连忙把嘴里没咽下的残渣吐在长绒地毯上，再装模作样掏出手帕俯下身擦拭干净……

这时候，在他看不见的角落，迪迦就会被他的窘样逗得发笑。

看吧，就说难吃极了。

于是在他默默地密切观察了牧师第四百八十五个礼拜之后，他终于攒足了力量，犹豫许久的内心终于叫嚣着达成共识——

摈弃他过了太久的独居在荒芜碧空的生活，去结识那个独特的凡人。

这对迪迦来说其实是很需要勇气的。

毕竟作为这颗星球千万年来的唯一神明，没人说话没人交往，甚至偶尔寂寞到难以忍受也只能对着月亮上自己的倒影讲话，每沉默一次夜空中就多出一枚闪烁的星星，遥远而明亮，于是繁星点点的深邃星空愈发灿烂却荒芜。

他习惯俯下身，把头埋在臂弯里，身躯筑成的小小空间里回荡着呼吸声造就的混响，身体也会变得更温暖，这让他觉得自己被孤独风干的灵魂稍微潮湿了些许。

生来就少有人问询，不大懂人情世故，也分不清人心善恶。

也许交流沟通也是难事。

——毕竟自打他有记忆以来，就极少能同与自己长相相仿的任何一样东西谈到一起去了。

所以在下定决心之后，他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夜。

最终结果就是第二天端坐在教堂顶部，耳边迷迷糊糊听着人们的祷告困得无法自持，然后哈欠连天着从某个不知名角落轻飘飘落到牧师怀里。

那时那个被人们称作基利来的牧师正在整理小孩子们离开以后胡乱丢弃的诗稿，一边对诗稿上稚嫩的字体发出不屑的嗤笑，忽然就被一副软乎乎的身躯占了满怀。

——而那个失足从高处跌落的神明还紧闭着眼睛，似乎在等待坠地的痛楚似的，在因为降落失误而团成一团的素色袍子里扑腾出一截修长的手臂。

？！

出乎意料的场景，糟糕透了的初遇……

排练了一晚上的场景预演一个都用不上。

荒谬啊。

等迪迦手忙脚乱从牧师身上爬下来，清清嗓子准备开场白时，对面那人已经照着挂在一旁晃晃荡荡的画像悄悄打量了几十个来回。

衣服被蹭得轴承梅干菜似的一团的牧师斜睨着他。

“所以你其实是天使？但恶魔也是你？”

“那你是不会觉得精神分裂吗？说起来人类的心理医生可能也没办法治疗你这种病人……”

“这样看来天上也不是很好玩嘛。”

“……”

迪迦一时想不出怎样反驳，羞红了脸朝搂着他的男人胸膛捶了一拳，如他所料，这人雪白整洁的袍子下面果然藏着一个恶劣的灵魂。

身为一个牧师，怎么可以那么毒舌。

真是讨厌啊！

“对啊对啊，我是天使也是恶魔，偶尔有点无聊所以来你这里找乐子嘛！”他转身用一根手指抵住那张可恶的嘴，没好气地搭话。

彼时基利来的唇瓣正温和地散着热气，忽而被他纤细冰凉的手指一碰，不可控地哆嗦了一下下，进而更过分地从灵魂深处钻出一种焦炉炙烤般的燥热。

暗自回味着没有再讲话。

“迪迦。”

怀里的神明自然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微微开合的双唇像传说中的禁果一样诱人，基利来一时完全忘记要松开双臂。

而教堂外刺眼的阳光穿过随机排列的琉璃瓦，打在地上织成糖果色的绸缎，一点一点把缠绵菲菲的两人轻柔裹紧。

基利来还没试过把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小时的陌生人带回自己家，即便他平日行事再乖张也没这么冲动过。

至少那人因为某些新奇不易找见的小物件连连惊叹的时候，一种极度膨胀的自豪感从他身上各个毛孔溢出。

“这个玻璃瓶里是什么？”

好吧，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待基利来一扭头，就看见昨夜忘记塞紧的红酒瓶被懵懵懂懂的神明拎在手上左看右看，没来得及阻止就一口咬在瓶口上，大口大口往嘴里灌。

“唔，你们这里水的味道怎么怪怪的？”

天使顶着酡红的脸颊，喊了一汪清泉的眸注视着他，脖颈软软地垂着搭在打磨光亮的木桌上，嗓子跟含了一整个春天似的娇软得不像话。

“你过来~”

不不不。

迪迦确信他以前真的真的没有喝醉过。虽然称不上是千杯不醉，但好歹期期供奉的自酿果酒他喝了就不会出状况。

但至于为什么那天晚上是这样……

后来基利来是这么解释的：

“美色误人，不饮自醉。”

……

混蛋，去死吧。

迪迦闭眼吐了口气。

昨天是怎么样来着？

他低头看了看穿在身上已经皱巴巴的不知名上衣和……下装，迷迷茫茫从溢满阳光味道的被褥里挣扎起来。

“？”

为什么他会躺在这样一张丑里丑气的双人床上？

好吧好吧，这不是重点。

更过分的是，为什么他会被换掉衣服，而且出现在这里？

毫无疑问，基利来这时的出现成功刺激到一个自我怀疑到崩溃揉头的神明——

“喝了那么一点就醉了，快起来喝牛奶……”

呃。

牧师保持着自认为体贴而优雅的端着温热牛奶的姿势，在看见对面那人惊觉失身一般佯装气势汹汹实则惊慌失措拽起被子隔绝视线的动作之后，忍笑忍得很辛苦。

“你…你…你究竟有什么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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